宣和帝一动怒,气氛顿时紧绷起来。
六皇子正要张口,就听程锦容沉声应道:“皇上要听实话,那微臣就不妨明言。”
“皇上身中剧毒,提点大人及时喂皇上服下解毒药丸,施针护住心脉,又以金针放毒血,三管齐下,才勉强保住了皇上一口气。”
“微臣被急召进宫,斗胆行换血之术,从太子殿下身上取了血,为皇上换血。这才保住皇上性命。”
“皇上现在为眼睛看不见,暴躁愤怒,迁怒于提点大人和微臣,还有一众无辜的太医。未免令微臣等心冷。”
“不过,皇上就是想处置微臣,也得稍稍忍一忍。因为除了微臣和提点大人,再无人能救皇上了!”
众人:“……”
程太医,你可真是敢说啊!
这和直接怼着皇上的鼻子骂皇上不知感恩,有什么区别?
杜提点原本还有几分头痛,现在震惊之下,头也不痛了,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程太医年少气盛,说话语气太冲,请皇上息怒!请皇上息怒!”
六皇子也不假思索地张口为程锦容求情:“父皇息怒。程太医不顾身怀六甲身体虚弱,全力为父皇和母后救治。父皇出言叱责,程太医心里难免有些委屈,一时气盛,说话冲了些,父皇……”
“行了,都别说了。”宣和帝出人意料地张口打断六皇子:“朕何时怪程太医了?”
六皇子:“……”
杜提点:“……”
原来皇上也是看人下菜的主。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程锦容也没一味强硬到底。堂堂天子,在口头上让了步,也没什么可生气的了。她神色自若地接过话茬:“皇上宽厚大度,不和微臣斤斤计较,微臣感激不尽。”
宣和帝神色已经冷静了许多,语气也好多了:“程太医,有几成把握治好朕?”
程锦容和杜提点迅疾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答道:“微臣只有六成把握。”
其实,连四成把握也没有。这么说,是在给宣和帝信心而已。
宣和帝原本就龙体虚弱,远不及常人,中了剧毒后,又是放血又是换血。虚弱的身体实在禁不住这般折腾,已是彻底伤了根元。
宣和帝看不见,六皇子却将师徒两人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倏忽一沉。
宣和帝对程锦容的信任,胜过任何人。
这是一个病患对救过自己性命的大夫,特有的信任和微妙的依赖。也因此,这些话由程锦容说来,效果也最佳。
宣和帝的神色又缓和了一些:“辛苦程太医了。”顿了顿又道:“杜提点平身吧!”
众人缓缓呼出一口气。
这口气尚未呼完,就听六皇子张口道:“父皇,儿臣有要事禀报!儿臣令人查验,皇姐确实在点心里下了毒。长乐宫里的吴嬷嬷王嬷嬷皆因吃了点心,毒发身亡。毒药就藏在皇姐佩戴的珠钗里。”
“珠钗是特制的,钗身中空,里面可以藏一些米粒大小的药丸。”
“那支珠钗,是二皇兄送给皇姐的。”
“儿臣昨晚,已令贺统领将二皇兄带进宫,他现在就在放置皇姐尸首的屋子里。父皇若想见他,儿臣这就让他前来。”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程锦容抬眼,看着面色铁青满面狰狞的宣和帝。
宣和帝会如何处置胆敢弑父弑母的二皇子?
过了片刻,宣和帝才张了口,似从牙缝里冷冷挤出了几个字:“让他即刻来见朕!”
……
宣和帝要见大逆不道的二皇子,天家父子之间的恩怨,自然不能由人旁观。除了六皇子之外,只留下了裴璋和贺祈。
程锦容和杜提点一同退下,去了裴皇后的寝室里。
相比起宣和帝,裴皇后的情形明显好多了。脸上的黑气已褪了许多,目光清明,只是声音依然虚弱无力:“锦容,辛苦你了!”
此时的裴皇后,还不知程锦容为了救她性命,从自己身上取血,又为她换了血。不过,程锦容的面色格外苍白,没什么血色,一眼便能看出来了。
程锦容对换血一事只字不提,轻声说道:“能救娘娘,我半点不觉辛苦。”
裴皇后鼻间一酸,目中闪起了水光。
碍着杜提点也在,母女不便多言。匆匆对视一眼,知道彼此都还撑得住,便已足够心安了。
杜提点上前为裴皇后请脉,然后和程锦容商议着开药方不提。
为了避免裴皇后气血翻涌,程锦容没有提二皇子半个字。
……
此时的二皇子,正跪在宣和帝的龙榻前。
在寿宁公主的尸首边呆了一整夜,本就心智不坚定的二皇子,熬得双目赤红,已有了歇斯底里几近崩溃的迹象。
他不知宣和帝双眼已盲,被宣和帝冷冷地盯着,心中惧意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逆子!你可知罪!”宣和帝一声怒喝,如晴天霹雳,骤然响起。
二皇子反射性地全身一颤,口中立刻为自己辩白:“父皇,儿臣冤枉啊!那支珠钗,是儿臣送给皇妹的没错。可儿臣,也不知珠钗里竟藏了毒药!”
这等谎话,也有脸说出口。
六皇子目中闪过鄙夷和厌恶。
宣和帝冷笑一声:“这么说来,元思兰的事,也不是你告诉寿宁的了?”
二皇子果然矢口不认:“儿臣从未和皇妹说起过陈年旧事。一定是哪个多嘴的宫人,在皇妹面前说漏了嘴,使得她恢复记忆,心生怨怼,生出了弑杀父皇母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