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缡上了楼,看见廊道里有一扇门早已打开着,猜想便是商檀安的屋,未有犹豫,便朝那个方向走去。

果然便是。

“晏同学,请坐。”商檀安关了门,寒暄道,“我也刚刚到,你要喝点什么吗?对了,你没有吃过晚饭,饿吗?不过我这里只有营养剂。”

“我什么都不需要,不好意思,这个时候过来打扰,”绯缡歉意道,“关于我家析产案的情况,我想早点和你说一下进展。”

商檀安瞅瞅她:“你等一下。”他快步到厨房倒了一杯饮料,放到绯缡面前,这才点点头,认真道,“你说。”

绯缡垂眸,望着杯中澄澈的液体,缓声道:“我和他们已经析产了。他妹妹是我大伯的孩子。”她停了停,组织着下面的语言。

商檀安没有发声,等着她说下去。他和她只隔了一张小桌子,在明亮的灯光下,她脸色略苍白,完全没有奔在课堂门口喘息时的红润,淡妆下盖不住眼底疲态,整个人不复课堂上那份侃侃而谈的镇定大气,他便猜测这一天马不停蹄的行程必然累到她了。也不知是不是如此近面对面的缘故,商檀安多看两眼,觉得她还似乎消瘦一廓了。怕是家产分得不太满意,他忖道。

“以我们俩的名义,我得百分之五十八,他们兄妹百分之四十二。”绯缡道,语气没什么波动,但实际上,当时认了就认了,是一回事,每每想起这结果,她仍堵心得夜不能寐,此时从自己口中说出,差点没有掩饰住心痛,只把眼睑深垂,脸上一点点轻松的样子也没有。

商檀安瞅了瞅她,没有开口。他自然能理解一个继承人从百分之百降到百分之五十八的落差,但事涉别人家资产,他却不好随意安慰评说。

“他提出,家里资产全部托管,我们两方只明确份额,暂且不分割,以三年为期,谁有能力购买对方份额,谁就出资买下,如果谁都没有能力,那么三年后再分割。”绯缡轻声道,“我同意了。”

商檀安皱起眉头:“你想把他们的份额买回来?”

“嗯,”绯缡坦言,“我想拿回来。”

“可是,三年,你有……把握吗?”

“没有,完全没有。”绯缡抬起头,望向商檀安,微露忐忑,竟然不知不觉地抿了抿唇,“我不能让我爷爷和我爸爸辛苦经营的产业就这样散掉,必须要试一试,只是原先和你约定,等事情结束后过一段时间就去离婚,现在……”

她的语调拖延着,眸光在商檀安脸上转了两圈,终于于心不忍,吸了一口气,坚定微笑道:“我们还是遵照约定,现在析产仲裁结束,过一段时间,差不多……等我们毕业后,抽时间就去摩邙注销婚姻。你看怎么样?”

“我没问题。不过这样,可以吗?”商檀安疑惑道,“你们毕竟没有分割好。”

“仲裁流程走完了,分割比例也已经明确了,应该……不会有影响。”

商檀安看了看绯缡:“你的律师怎么说?”

“律师建议我直接分好,可是,”绯缡的手无意识地摸着面前的杯子,“我当时是在交流项目中硬挤出时间回摩邙的,析产牵涉到大量会计作业,我没有办法留那么久,而且,我确实不想现在分割,总想试一试。”

商檀安锁着眉心:“关于结婚离婚呢?你的律师没有再说点什么?”

绯缡抬眸,无声注视着他,过了半晌,方开口道:“他暗示我一切保持现状,直至三年后完成实际分割。但我觉得,拖着你太久不好。我……会和你毕业后去离婚,不过,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觉得暂时还不影响你的生活,我……会很感激你再宽延一下婚姻持续的时间。”绯缡自己说得为难尴尬,辨着商檀安脸上表情,急急道,“一切基于你是否方便,真的,我不是在强求,我现在已经非常感激你了。”

商檀安望着绯缡,视线默默地移向桌面,片刻后抬起眼真挚道:“以后的事,大家现在都不会预计到。我不能说,目前的这种状态就一定不会对我或者你毕业后的居家工作等各方面没有影响,”他见绯缡黯然点头,继续道,“但是如果有影响了,我会和你说,可以那时候再注销婚姻。”

绯缡惊讶地盯住商檀安,一瞬间都忘记眨眼,忽然才醒过来,不由自主绽开了一个极大的笑容,无比感激:“谢谢,谢谢你。”

商檀安摇摇头,手指点点杯子,好意道:“渴了就喝点吧。”

“好。”绯缡万没有想到商檀安这么通情达理,肯轻易地给她宽限一些时日,尽管没说定期限,也是极大的意外之喜,说实话,她心里确实有点怕早早离婚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反复,如今她心头少了一块石头,精气神骤然好了许多,对商檀安那是感激涕零,他让喝就喝。

绯缡一口饮料抿下,这回她和商檀安前后脚回东宿区,商檀安没时间置办招待用的饮食,给她的饮料连院办大卖场的高档货都不是,非常普通的一种合成品,她心情松快,又兼饥饿,也觉得像美味一样。

商檀安待她放下杯子,微微迟疑,终是不解道:“三年期是你的堂弟提出来的?我以为他们应该很需要尽早分割,毕竟可以早点改善生活。”

“也许他自认为他是长子长孙,有额外的担当义务。”绯缡忍不住轻嗤,“他在听证会上就拿这点做文章,一直说要努力延续壮大家族事业,他说他也想把家里几代传下来的东西维持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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