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萧满脸冰冷,微微低头不想与众人目光对视,不论是自己的同事还是病人家属,都让他有一丝不舒服,他匆匆回到办公室,倒了一杯热茶,脑子里回想起刚才的手术细节。
其实他刚才的操作非常流畅,藏在脑皮层和沟壑中的虫子被他一一取出,甚至比米粒还小的虫卵,也被他稳稳夹出,这些都是最考验一个外科大夫基本功底的,他做的近乎完美,可能也就是几乎完美,让他掉以轻心,看到一个虫囊后,前后左右仔细检查,却独独忽略检查虫囊下部。
也不是他忽略,而是根据脑部血管形势判断,下面不会有血管,可谁知——可谁知偏偏下面就隐藏了一根大动脉,真是大意失荆州!
凌萧懊恼地闭住了眼睛,今天那么多主治看自己手术,自己怎么会出错,好在主任及时出手,要是病人因失血过多死亡,就算不是手术事故,他凌萧脑外科一把刀的名声也算是毁了。
医生就是如此,你做了九十九例成功的手术,第一百例失败,就这一例失败,就会把你前面的成功和成绩全部抹杀,一次失败的手术,就可以让你万劫不复,从科里的一把刀跌落成普通主治。
那种不舒服一直萦绕在心头,他犹如困兽般在办公室走来走去。
霍怀仁请的护工阿姨,已经来到病房,是个长脸有些严肃的阿姨,她一来就干了起来,安夏见其手脚麻利,询问她术后如何护理,回答得也十分流利,仪器仪表上各种数据都看得懂,安夏便放下心来。
“那就麻烦王阿姨了,这是大海的伙食费,用完后就告诉我,我再给,您别省着,什么好给孩子吃什么,如果有什么需求,也及时告诉我,我每天都会来,这孩子挺不容易的,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安夏这番话,让本来严肃的护工眼神渐渐柔和,就连声音都带上三分软和,“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孩子的。”
“谢谢您,还有您别这么客气,叫我安夏就好。”
安夏回去后,天已经黑透,宿舍已经锁门熄灯,好在与宿管阿姨关系好,安夏轻轻敲了敲门,宿管阿姨听到动静,本来粗声粗气,再看到安夏后,立刻打开门,大致问了下什么事情,就让安夏走了。
安夏轻轻打开宿舍门,放缓脚步尽量无声地走进去。
“安夏,你回来了,热水我给你打了。”说话的是吴亚珍,“你吃完饭了吗?我这还有一包帝都方便面。”
“谢谢,我洗洗就睡,不吃东西了,你赶快睡吧。”
安夏轻轻洗脸洗脚,陈舒从床上起来,打开自己的零食箱,从里面拿出一块蛋糕,“快吃,别饿着。”
王晓花也起来了,捐献出自己从家带的榨菜,王丽拿出自己家做的咸豆子,邓琴默默点了一根蜡烛,安夏有些不好意思。
“把大家吵醒了。”
几个人小声说了几句,安夏听见舒敏燕来回翻身,轻轻摆了摆手,做了一个嘘的姿势,大家这才各自睡觉。
第二天一早,安夏在办公楼前,等班主任的到来。
“安夏,有什么事吗?”
“邹老师,我这段时间,可能要请几天假。”
“几天假?”班主任皱了皱眉,“跟我到办公室来。”
邹玉珍是班主任也是专业课老师,因为资历较老,跟另一位老师两人一间办公室,那位老师还没来,她拿过一个凳子,“坐吧。”
“安夏,上次奖学金的事情,你的特等奖学金变成三等奖学金,就因为你请假过长,给同学们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还有你一两个月不上课,任课老师也会对你留下不好的印象。”
班主任心里暗想,安夏肯定不知道,她进入学校,就自带光环,那些任课老师盯得就更紧了。
他们一个个都是把自己的知识倾囊相授,对安夏有更多期望,结果她好长时间不来上学,这让这些老师不免有些不满,更让老师们郁闷的是,安夏落了这么多课,也没找他们补课,还考了全院第一,这让大家很受伤,有种不被需要的感觉。
但这些话,班主任没法对安夏说。
“邹老师,不是有事我不会请假的。”
“好,那你说说,为什么请假,上次是义诊,这次呢?”
“邹老师,这件事情我想请您替我保密。”
“那要看是什么事情。”
见班主任态度有些坚决,安夏把今年年前在火车站遇见大海爷孙两人,以及给大海看病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孩子昨天刚做完手术,我每天要去医院陪他,他爷爷年纪大了,肯定不能天天跑,别孙子还没出院,再把老爷子累倒,等孩子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就来上学,但是我也不知道这需要多久,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班主任没想到是这种事,“如果这次请假过多,万一影响你三好学生的评定。”
安夏笑笑,“邹老师,我真的不太在意这些东西,奖学金和三好学生这些东西对我都如浮云,我现在就希望大海能健健康康,平安出院,我只有去医院陪着他心里才踏实,实在是他病情特殊,又太过凶险。”
好半天,班主任点点头,“事情我会帮你保密,但是此事我也需要告知你的几个任课老师和咱们院的院长。”
“谢谢老师。”安夏鞠了个躬,走了。
邹玉珍看着安夏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种不一样的感觉,那种湿漉漉又心潮澎湃,看到自己的学生,奋斗在救人的路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