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傅休和花错密谈之时,一道人影忽然从书房背后闪出来,在院中青石上一点,跃上屋脊。
月色下,只见这人一身黑衣劲装,黑巾这面,只露出一对毒蛇般的招子,看不到真实容貌。
他已完全探听到了傅休和花错的部署,此刻正准备向他的主人去报信。足尖点着屋瓦快行几步,身形停住,回头打眼一扫,确定无人识破自己行藏后,便要纵身跃下屋脊。
可他忽然不动了,有如被人点住穴道一般,怔怔的木立在原地,眼角一阵抽动,眼中射出一道寒光。
他并非不想动,而是忽然看见了一个人。
那人此刻就站在他面前,站在月光里,一身白袍比月光更清冷,胸前绣着的一枝桃花却娇艳如火。
此人正是花错!
花错明明在房里,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屋脊上?
黑衣人想不通。
他想不通,更没有看见花错是如何出现的,他仿佛忽然就冒了出来,又好像是从月光里走出来的精灵一样。
他只知道这种悄无声息,且迅捷如电的轻功,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陈启尔派你来的?”花错的声音冷得就像月光,又似一句决绝的诗。
黑衣人心知自己绝非花错的对手,如今更是无所遁逃,所以他只能回答:“是。”
“方才我与义父说的话你全听到了?”花错问。
“是。”黑衣人回答。
“那么我实在不能放过你了。”花错冷冷道。
黑衣人不再说话,全身力量皆汇聚双脚。他知道花错即将动手,也只有在花错的势头将起未起之际,自己才有逃脱的机会。
也是唯一的机会!
可是就在他准备发力跃起时突觉喉头一甜,鲜血已箭一般标了出来。
花错依旧站在那里,站在月光下,仿佛从未动过。指尖染着一抹鲜红,红得就像桃花。
黑衣人缓缓向后倒去。
他至死也没有看见花错出手,至死也想不到天下居然会有如此快速诡异的武功。快得就像月光,当你抬头去看圆月时,月光已洒在你的身上。
花错望着倒下的黑衣人,眼中依旧冷峻,没有一丝情感。
他将指尖鲜血拭在胸前的桃花上,桃花更红,红的就像一个用血染成的错误。
他就是花错。
此时,长安街西南角突然燃起一片滔天火光,将夜色染得如血般暗红。接着,便是一股浓烟滚滚冒起。
花错皱了皱眉,身形一闪,已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认得那是秦河的府邸。
这一天是三月十八。
夜色凄迷,月影摇曳。
许多人都看见这一天晚上,大批官兵冲进了三军兵马大元帅秦河的府邸,把府里所有家眷下人都绑到了大街上。
事先等候在那里的刽子手凶神恶煞,鬼头刀用红布缠满刀柄,牢牢固定在掌中,一刀接着一刀将他们的头都砍了下来,连同尸身一起分别吊在东、北两处城门上,一直到尸体腐烂发臭,被秃鹰啃成骷髅白骨为止。
最后,大火吞没了所有哀嚎和罪恶,吞没了秦府,也将一代名将的一世英名化作灰烬。
可是,人们都没有看到,就在三月十八这一天夜晚,就在烈火熊熊燃烧之际,一辆马车冲破夜色,从聚义城南城门驶出了城去。
车夫老丁是个身强体健,十指粗壮的中年汉子。所以他的双手十分有力,缰绳拉的很紧,鞭子挥的很快。马车方出城门,不一会儿功夫便已驶出了数十里。
只见他双目通红,仿佛刚刚哭过。此时紧咬着嘴唇,好像便是不让泪水再流。他赶车虽快,却时不时回头望着车厢。每当他望着车厢时,一双沧桑的眼里忽然就变的温柔起来,温柔中似乎带着几分痛苦和怜惜。最后,又把头转回去,仿佛不忍再看了。
马车颠簸,车厢昏暗。
如果你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车厢内居然还有个十岁的孩子。
因为他实在太瘦弱,太安静,安静地就像是一抹悲伤,一丝痛苦,一滴难以察觉的泪。
秦铁衣没有泪,只有恨。
他蜷缩在车厢的角落里,蜷成一团的身子却在颤抖,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消瘦的小脸黑白分明,一半隐在黑暗里,一半映照着窗外的月光。月光下的半张小脸上,如黑珍珠一般的眼珠里仿佛有一根针,好像随时都准备刺进什么人的血肉里去。黑暗中的眸子里却充满了悲伤和痛苦。
他就这么样安静的坐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对面同样黑暗的角落。
他不知道马车还要走多久,只知道自己要去一个叫南疆的地方。
只知道今天是三月十八。
他已深深的记住了这个日子,牢牢的刻在心里,就像恨。
就算有人拿刀砍他,用剑刺他,也绝不会忘。
就像他绝不会忘记娘亲死前所说的话一样。
“不许哭!孩子,你一定要记住,你爹是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这一生从未负过任何人,也绝不是什么卖国贼!将来你长大了,一定要为他讨回公道,一定要让天下还我秦家一个清白!”
秦铁衣没有泪,只有恨。
“停车!”他忽然大叫一声。
老丁驾停马车,就要过去扶他下来。只见秦铁衣掀起车帘,推开了他的手,径自跳了下来。
可是他是实在太瘦弱,马车又很高。这一跳下来,脚下一跌,小小的身子重重摔在地上。
老丁刚要去扶,秦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