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始五年正月初一。

永承两州交界处,南淮山。

沉重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十里长逸林素来的宁静幽和,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如罂粟藤蔓侵蚀着本该欢欣鼓舞的新年氛围,到最后,竟压榨得一点都不剩,只留下漫天的肃杀之气,以及蚀骨噬心的逼人寒意。

长逸林中,数十骑将士皆身披浓色血衣,尽数裂开的银白盔甲被无数刀剑利痕穿刺而过,早已虚有其表,胳膊,胸口,腹部,各处的绷带尽染殷红,却依旧阻止不了那些伤痕张着血盆大口不断溢出,黎明之下,只见策马飞奔,满目灼赤,鞭子似狂雨般落下,引得身下马儿不敢有半分迟疑停滞。

“郡主,穿过长逸林,便到南淮河了!”

为首的烈马之上,玉手僵白,墨发残飞,淡色流裙,薄如蝉翼,倾世容颜,冰冷至极,“诸位将士!务必在日出之前赶至南淮河岸,只要过了南淮河,靖州便近在眼前,归家指日可待!”

“是!”

“是!”

“是!”

将士们受到鼓舞,手上愈加用力。

长逸林里,雾气逐渐消散,死寂的天空,腾腾杀气蓄势待发。

“郡主小心!”

一声急切的呼声后,无数暗箭从四面八方扑射而来,像是一张找不到出口的密网,将林子中的数十骑死死包围,不留生路。

中箭声,惨叫声,坠马声,痛喝声,不绝于耳,整片长逸林,瞬间坠入满目红光,血肉模糊的修罗地狱。

血色雾氲之中,一抹淡色身影,于半空之中,奋力挥剑,银光闪现之处,便将射向身下将士的暗箭拼死斩断,直到头顶的那一张黑网骤然收回,整片林子再次陷入无边的死寂。

“你是铁了心要助他成事?”

迷离血气之下,玄黄身影逐渐清晰。

沈致将受伤的将士扶上马,侧眼望向眼前龙袍加身的人,“对。”

一个字,干脆利落,却将所有想要继续问下去的勇气一击即溃。

“为了一个乱臣贼子,你竟可以罔顾靖州数百年的忠义之名,让二十万靖州铁骑从此背负谋逆之名,于他,你竟愿意相待至此!?”

淡色身影一步一步走近,直到能够看清他此时的面容,那张脸依旧冷峻清冽,只是早已没了当年的逍遥倜傥,过往的倾心相交竟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步步精心的算计筹谋。

沈致一声轻笑,遥远空洞,却讽刺无比,“谋逆?陛下相逼至此,不就是想看靖州谋逆吗?如今,一切皆如陛下所愿,不好吗?”

面前之人眼眸一紧,瞳孔如炬,怒火一般包围燃烧着周围冷冽稀薄的空气,阴沉无比的脸色,却复杂难辩,“做皇后。”

胸口波涛汹涌的情绪终究只化成三个没有脾气,没有骄傲的字眼,带着些许残存的自尊在挣扎。

“只要你入主凤栖宫,所有的一切,朕可以当没发生过。”

“入主凤栖宫…”沈致自嘲低笑,碧眼之下却是一片沧凉,“我也以为,曾经脱口而出的那句,断不入皇室宫墙半步,会因你而成为笑话,只是不曾想到,最后这个最大的笑话却是我自己。”

“我这人善妒,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若登基为皇,便只能有我一个皇后,若是你纳别人为妃,我便去嫁别人!”

呵呵…

多年前的豪言壮语,衷情诉说,总是会在岁月沉淀下,脱下最虚伪的一层皮,然后变得一文不值。

面前之人像是被点燃了克制许久的情绪,几乎是咬牙道,“我娶别人,你便离去,他娶别人,你却依旧以命相陪,沈致!”暴怒的一声嘶吼,如空中惊雷一般令人胆寒。

“过往的一切我都放下,陛下也不必再执着,沧海桑田,我们都回不去了。”眼前之人蓦然惨笑,“若没有靖州,沈沅汐也不过一介山野女子,不值得陛下如此相待。”

紧握的拳头青筋尽暴,贲张的血液像是下一秒就要破管而出,只是,却没有想象中的爆发,而是陡然冷笑,“只可惜,你在这为他差点连命都没了,可他却在今日以十里红锦,盛世之势迎娶别人,真是讽刺!”

十里红锦…

盛世之势…

淡色身影微微一颤,他,终于还是按事先的计划成亲了…

心口的猛然的强烈酸涩,似乎要将连日来的疲累尽数释空,身子顿时一沉,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地喷涌而出,血珠坠开,密布成丝。

“朕最后问你一句,你要不要做这个皇后?”

没有想象中的答允,也没有想象中的拒绝,只见眼前之人虚弱地将他的手微微抬起,挽着自己的淡色衣袖,轻轻擦拭那双手上刚才沾染的血迹,温静,平和。

“咝!”

手被猛的愤然抽出,很显然,刚才那个生疏的动作彻底激怒了他,“好!既然你要孤注一掷,朕也无需顾忌!弓箭手何在?!”

长逸林中,黑衣箭手倏然亮出真身!

而其外,五万金衣铁骑早已成合围之势,顿时,一股比刚才更浓烈的森冷杀意遍布长逸!

沈致环顾四周,突然诡异一笑,“陛下如此阵仗,未免太抬举我了。”

破晓时分的第一缕稀薄微光,穿透云雾,直直地射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之上。

突然,玄黄之人好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神色骤变。

“陛下现在才发觉,怕是已经晚了吧!”

为什么自己现在才想到!

她那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自己肯定会在长逸林布下埋伏?!如此


状态提示:楔子--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