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昱微怔,母亲自收到圣乐坊,便将她与圣乐坊的全部往来详细叙述,可除了江湖传闻,母亲便什么也不知晓。他可从未听说过,母亲和圣乐坊的坊主是什么故交,只是若胭脂有心隐瞒身份,倒也可能与母亲私下见过。
可若是如此,胭脂为何还要送上一封夺命贴?要取他母亲的性命?
苏昱暗自吸气,他生出一个念头,或许能从此事上,得知胭脂的目的。只是眼下以他的立场,是绝对还不知晓苏家已收到夺命帖。苏昱侧身半掩双眸,倚靠在窗棱上,“你既然认得苏家主母,有些旧情,断不会因你是圣乐坊坊主便将你拒之门外,如何会没机会见那苏昱?”
胭脂将棋盒放在双腿上,左手轻捧,右手将盖子揭开,却见黑白棋子分放在盒内两侧,她轻轻眨眼,放弃了本想晃动棋盒的打算,反而将其盖好往身侧放下,“我已送去了夺命帖,再登门自当是去取人性命。”
苏昱站直身,双臂环抱,有些居高临下,语气带了几分质问,“你与苏家,可是有什么恩怨?”
“除了苏家主母,其余苏家人我从未见过,能有什么过节恩怨。”胭脂晃了晃双腿,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不论是苏家,还是往日递上帖子之人,哪一个不曾问过缘由,可纵是我说了,却难见谁会信,倒不如省了这番口舌。”
苏昱顿时有些气闷,只是胭脂的语气仿佛带了半分娇嗔,他胸口莫名微颤,只能转口劝道,“江湖人多以讹传讹,未必人人有机会亲眼证实,圣乐坊的所作所为我也只从传闻得知。若非来此,恐怕我永远也不会相信其坊主乃是个韶华女子,亦不会相信这些白袍人...你若不肯说,如何知我不会信?”
胭脂抬头,眸子透亮清澈,以苏昱的角度,能清晰见得她玉白的脖颈与锁骨,他立即侧头别开,许是动作有些大,玉冠内的头簪微微倾斜外滑,几缕墨发顺势散下,垂在胸前。
被这意外打断,苏昱下意识低头,却听得胭脂轻笑一声,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胭脂站起来,扯住他的袖袍往她坐的地方拉过去。
苏昱一僵,立即回身,将本要往后挪的双腿朝前迈,胭脂示意他坐下,而后兴致盎然扶住他的肩膀,抬腿跨进屋,两人擦身的距离极尽,苏昱几乎能感受到胭脂衣裙上的清香。苏昱便见得胭脂往床榻而去,拿起枕头旁的木梳,朝苏昱晃了晃。
苏昱猜得她什么意思,忙道,“无、无妨,一会儿我再去整理便可...”
胭脂不容他拒绝,打断道,“我梳头梳得甚好,只是从未给别人梳过,你权当是让我试试手了。”
“...”苏昱不再拒绝,他心中蓦地生出另一个想法,倘若,能让胭脂对他...苏昱蹙眉,以如今的形势,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计策,只是他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狠不下心。
他还在想着,头冠一松,长发便披散下来,胭脂下手极轻,却只将发梢梳直,苏昱接着道,“你与苏家...”
胭脂将木梳往苏昱肩膀一放,还不等它滑下去,苏昱便伸手握在手上,只感觉胭脂的手指划过耳后,她的注意力全在他的一头长发上了,半晌漫不经心地回答,内我都讲给你了,只是你不曾相信罢了,若有机会,我带你去看。”
苏昱心中迫切想要探究,若是恩怨,只要知道了症结所在,必然就有解决之法,他还想再问,却见胭脂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浅灰绸带,往他墨发上一绑,苏昱便知道不得了了。
他这比胭脂还要长的乌发,眼下如胭脂头顶一般,垂下个精致的麻花辫,胭脂还颇为贴心将辫尾垂在他胸前。苏昱伸手一抓,站起来回身对上胭脂的视线,后者却还腆着如花笑靥,一双眸子带着几分亮光,红唇微启,语速极慢,“甚好看。”
苏昱再难秉持镇静,耳根顿时有些发红,“你...”他咬牙,连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的面色有多羞愤,只拂袖侧身,拔腿便逃走。
“哎?”胭脂从窗内探出头,见苏昱走远,这才站直,舒出一口气,片刻后还是没忍住又笑了一声。
----
苏昱坐在自己的屋子内,胭脂的木梳被他带了回来,正放在镜匣前。他本不该有如此大的反应的,可胭脂双眸里掺杂的东西太过热烈,叫他无法冷静应付。
他不得不承认,胭脂生得极美,可除此之外,她聪慧沉静,却又不失天真烂漫,苏昱看不清她的底细,如此朦胧神秘,倒让他反而生出些别样的心思来。
苏昱摇摇头,不论胭脂摆在谁的眼前,都让人挪不开眼,他的确是有些钦佩她的心境与才智,却也不至于让他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忘了他来此的目的。
若是要行这一场‘美人计’,他定不能先被对方乱了心神。
苏昱扶额,熟练将辫子拆开,重新束好长发,他刚将簪子固定,就听得叩门声。苏昱下意识抬手清嗓,虽然知道这整个宅邸内,眼下只有胭脂一人会前来叩门,却还是冷声问道,“何人?”
“是我。”的确是胭脂隐忍笑意的轻快嗓音。
苏昱抿嘴,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在闷什么气,他吸气自嘲一笑,终于迫使自己恢复平常,起身前去开门。
屋外已是漆黑一片,唯有点上灯笼的地方犹见一丝光良。
苏昱避开胭脂的目光,胭脂却大大方方看了眼他的头发,语气分明不带半点歉意,“我向来只给自己梳头,便只学会了这一种,书中虽道这乃姑娘的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