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月染
没想到刚回府，还没有踩熟地皮，就受冷冽的眼神，虽只是淡然一瞥，却让我浑身不自觉的战栗起来。人善被人欺的道理我自然清楚，正想辩驳几句，忽见他转身后，双手侧身往前行进—却是坐在轮椅上。
我到嘴边的话不自觉的收紧了，那身边的随从忙去推，月染俏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张口道：“想来，这就是四小姐了。”
“月染，还不快走，站在那里作甚？”他这一声咬字极重，月染满含歉意的看着我，欲言又止，这一刻我懂得她的意思，冲她微微一笑，月染这才急急往前追去。
而这亭子的一侧，有一大片竹林，竹林深处，是一条深不可测的路。
遥见几人都远去了，红映方笑着道：“夫人亲手做了一大桌子小姐以前爱吃的菜，这就心急火燎的催促着奴婢来请小姐，奴婢还是头一回见夫人这么沉不住气呢。小姐等会可是要多用一些，夫人该是等急了呢。”
我站在一侧不动，竹林已恢复静谧，道：“红映，三哥是谁？”
“小姐……”
我转身，一字一顿的看着红映，道：“母亲若是真心待我好，你若真心对母亲，就一定会告诉我的，不是么？”突然间跳出来一个人，还对我这样的不友善，我想知道是为什么。
红映错愕，继而笑道：“小姐误会了，夫人想着念着，巴巴等着小姐回来，怎么会特意瞒着小姐什么事。只不过是想等小姐休息好了，过两日再与二房的人相见。”
“二房？”我为何从未听过。
“小姐，老太爷的确只有将军一位嫡子，二房，是老太爷身边的钱姨娘所出，因她在府时不争不抢，对将军也极为尊重，所以将军对她所生的爷也格外照顾，这些年，那几房外放的外放，还有断了联络的，也只有二老爷二夫人，对将军视作长兄，是以他们住在将军府旁边的沈宅里。”
“二老爷为人低调，对官场的事情不怎么热络，又不是经商的料，将军便给他捐了个小官，每日去点个卯便是。二夫人也是那样淡泊名利的性子，闲暇时候便是许多。将军担心旁人说他苛待庶弟，所以虽是隔着府门，但内里却做了改造，可以互通的。”
“夫人生了大少爷二少爷，二房的那位，也就是小姐刚才看到的便是三少爷了。二老爷与二夫人伉俪情深，二房没有小妾，几房通房也都是喝了避子汤的，所以二房只有三少爷这么一个独苗。”
红映想了想，又道：“其实小姐行四，奴婢倒是忘记了，二房也有一位小姐，行五，只是她如今不在府中，小姐怕是不能见到的了。”
“哦，是么？”我总觉得红映还有什么隐瞒。
“三哥他，一生下来，就是这样吗？”虽是有些难以启齿，不过始终要问的。
红映震颤的看着我，半响道：“小姐当真不记得了吗？小姐突发重病之后，大夫说不宜在叙州疗养，将军与夫人为了小姐的安康着想，连夜送小姐出门，夫人哭了许久，大少爷二少爷知道不能挽回，也不敢劝。只有三少爷哭着嚷着，一路追着小姐的马车，二房出动了所有的人都找不到三少爷，后来在山崖底下发现了他的踪迹，手上还捏着小姐您给他留的糖葫芦。”
“你的意思是说，三哥是为了追回我，失足坠下山崖，从此以后，便不能行走了？”
红映无声的言语，是最肯定的回答。我闭上眼，为什么我一点也没想起来？如此说来，我那时候应该与三哥感情极好，只是后来为何与他没有任何联络，还有，他看我的样子，很是厌恶啊？难道是因为此事，觉得是我害了他，所以恨毒了我？
“小姐别想太多，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红映安慰着我，她努力的想避免这个话题，原来是为了这个，怕我心里有负罪感吧。如果不是我偶然碰见，那么母亲应该是不会替我引见二房的人的吧。三哥是二叔二婶唯一的儿子，我是间接害他残疾的凶手，二叔二婶必然不会待见我。三哥也未必不会对父亲母亲生了恨意。这样互相循环，必然是个解不开的死结。
我黯然点了点头，晚膳时候，面对笑意盈盈的母亲，我只推说还没有适应环境，身子也有些疲乏，与红映很有默契的谁也没有提到在亭子里的事情。母亲本是要与我说些体己话，但府里大总管急匆匆来，她也只能放行，让我自己回来了。
刚走到院门外，正与翠歌说着闲话，就见院门口一抹纤瘦的身影独自徘徊。她捏着素净的手绢，低头捋了捋耳边碎发，这才对我说道：“四小姐。”
我莞尔一笑：“我以为，月染姑娘要晚上才会过来。”
“小姐说笑了，月染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闲来无事，来找四小姐说说话。”
我瞧着她清雅的身姿，吩咐翠歌：“去沏壶好茶来，这可是我的院子，第一次来客人呢。”
月染捂嘴一笑，别有韵味：“能够做小姐的客人，月染荣幸之至。”
我将她带到里屋，在靠窗的桌子边依次落座，推开窗棂，外面正有几只蝴蝶停泊在花上，展翅欲飞。
翠歌将茶递上来，我轻轻啜了一口，道：“月染姑娘这样大张旗鼓的过来，不怕三哥生气吗？”
不知何时，桌案上多了一副棋盘，月染纤纤素手，在棋盘上落定一颗白子：“四小姐兰心蕙质，也早就知道月染会来，也知道如此会掀起风浪，为何还要容月染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