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夷宫为了望远修筑很高,高台上刮起大风,这是朔北的风。

大风吹得盖聂的头发凌乱飞起,吹动两人的袍袖烈烈作响。

帝王的声音矜持低沉,声线华丽厚重,他的声音刻意放得很慢:“这就是你背叛寡人背叛帝国的原因?你认为大秦国运不过朝露夕花?”

盖聂低头沉默。

帝王征伐天下至今,所站的高度已经无人能及。恰是如此,他的目光只会看向天际,不再低头。

台阶下的脚步声已经开始往上攀爬,有一个年轻的声音正在大声叫道:“父皇!父皇!儿臣前来救驾——”

那是十八世子胡亥的声音。

楼道间隔铺就空心砖,脚步之声在夜色中震荡回响,层层传出叠加增大,仿佛千军万马前来救驾。胆小之人必然露怯。

盖聂持剑站起身:“陛下,臣要说的已经说完。”

嬴政眼中有了怒意。

或者是因为失望,或者是因为对话之人的大逆之言,帝王手执天问,剑尖往上指向盖聂下颌:“你夜闯咸阳宫,为的就是口出大逆之言乱寡人之心?为扶苏求情?”

盖聂沉默以对,低头看向那把焦黑的木剑。

嬴政一剑劈断粗重的木头条几,怒道:“出剑!”

话音一落,罡风夹杂着凌厉的剑气已经朝这个盖聂铺面而来。

盖聂抬起木剑,举重若轻得一挡一抹,就阻隔了天问到来的浩渺之气。天问并非寻常兵刃,虽无巨阙刚硬,但据说炼制时锻造万物、柔和泰山之石,重新铸炼九次才得,锋利无可匹敌,剑吟可驱神魔。

盖聂的手腕轻轻反转,手中木剑如同有了剑魄的意志,剑气凝聚似有实质,以木剑为体竟然挡住了天问的剑气。

六剑奴已经离得很近了。

盖聂不欲恋战,他并非为了杀人而来。剑圣手腕反转之下,使那手中木剑仿佛黏住了天问的剑意。挑抹横隔,天问剧烈震荡,几乎要脱离了帝王的掌心。

嬴政的眼狭长而威严,此刻他双目暴睁,他用了更大的力气握紧手中剑。

对抗之下,盖聂的目光太过平静,然而他目中似有光,在激烈的剑风中透着一旦淡淡的琥珀色光华。

嬴政本身也是造诣极高的剑术家,在这一瞬间他忽然领悟到,这是盖聂内力驱动剑意的流露。

此刻无论他手中握着的是什么,哪怕一草一木,已与渊虹无异。盖聂,已经比这秦宫时更加强大,他或许已经接近了人剑合一的境界,是正真的剑圣。

登峰造极。

不知是要说服盖聂,还是说服自己,嬴政直视对方:“五百年,穷尽了六代先王的心血才有今日大秦。为了这个帝国,寡人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阻挡帝国的人,朕已经没有耐心!”

他的时间,的确越来越少。

所以不敢睡、不能休。

如果他的子嗣连懂得他的宏伟志向都不能够,又有谁会接续他的意志,让大秦按照他的意志千秋万代下去?

盖聂回视帝王:“陛下既然知晓阴阳家的话并不可信,为何还会相信苍龙七秀?”

嬴政的目光在陡然针缩之后转而变得暴躁,他一个回剑劈下。四散的剑气让真刚一时无法靠近,也割开了帝王发鬓边的头冠束带。头发散下来,显得更加暴戾。

盖聂借着木剑格挡的动作借着力道飘出两丈的距离,堪堪立在宫城的墙头之上。

这是赵高已经带领着闫乐冲上来团团护卫着皇帝,左右高呼捉拿刺客。六剑奴在须臾之间已经列阵围剿盖聂!

十八世子抱着皇帝小腿,将皇帝拖离战圈,大声叫着护驾。

盖聂最后看了一眼帝王:“陛下,荧惑守心,与东郡百姓无关。臣言尽于此,望自珍重。”然后转身如同展翼的白鸟一般跃下十数丈的宫墙。

风刮得更猛了。

……

还在城楼下正在攀爬的廷尉看见一个白衣人从天而降。在巨大的朔风中,这人散发宽袖,像一只巨大的鹏鸟一样慢慢坠地——不正是帝国通缉的首要重犯盖聂是谁?

乌压压的暗哨与侍卫连忙掉转刀剑迎击剑圣。

嬴政被胡亥抱住腿脚也无法动弹,狭长的眉眼微微眯着,神情中黑暗里让人看不真切。他没有动,但是抱着他腿脚的胡亥却只帝王身体绷得极紧,似在刻意压制某种情绪。

胡亥回忆起先前听见帝王与盖聂所说的只字片语,当即连忙说道:“父皇放心,我大秦江山必定万代,父皇必定与仙人比肩!永享盛世!”

周围一片应和之声。

赵高适时上前:“陛下,罗网与暗哨的人已经在围剿逆贼。”

帝王却似未曾听见,他还跳过北夷宫的城墙望着北边层峦起伏的山脉。

风太大,夹杂着远处砍杀和护驾的声音,听起来都太遥远。

城楼下。

一人,一剑,已经冲开重围。

远远看去,之余剑气如风,那柄木剑仿佛有了意志,即便脱手飞出也最终会回到剑客的手中。落入人堆里的盖聂并不似自投罗网的燕雀,反倒如同捕食游鱼的水鸟一般,所过之处倒伏遍地,无人能近其身。

帝王不再去看,他知道咸阳宫已经没有人能战胜盖聂。

这个男人自己就是一柄剑,如同湛卢,如同渊虹。即便剑的本体没有了,但剑意仍在。或者说,不再依赖于渊虹的盖聂,于剑术上更进一层。

“赵高,传朕口谕。整个咸阳封城戒严,搜捕此刻同党。还有,让阴阳家的人即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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