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是在忙碌中寻找答案,在奔波中走向死亡。

这,就是命运。

盖聂坐在桌前,看着油灯的火焰闪烁跳跃。桌上摆放着的兽骨被火烤裂了,裂隙的方向预示着某种命运的指引。这是一种古老的占卜法,他在师傅那里曾经听过。阴阳家以这一门奇艺为骨,幻化出莫测的阴阳术。

然,万物归一,能够看破这一切的人或事,始终只有少数那么几个。

盖聂自认自己算不上少数的那几个人,充其量,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盖聂低头看了一眼兽骨,吹熄了油灯,拿起手边的木剑推开屋门,往夜色里走去。

这是一条崎岖的路,盖聂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举目向前。

山道前方的高地上,有一个人早就在哪里等着,他白色的头发在这样漆黑的夜里,好像莹莹烛火一样。

盖聂:“小庄?”

卫庄一直望着漆黑的山顶,听见盖聂开口才转过身来。

“师哥。”

他喜欢等盖聂忍不住先开口、或者先出手,一如当年在鬼谷比剑、又或者在十年后的机关城。

“你,一直在这里。”这是陈述,而非疑问。

卫庄想,盖聂还是了解他的。所以他并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像预言那样,说着毫不相干的事情:“我们手里的剑,就如同眼睛,我会用它去看透黑暗的尽头。”

盖聂看着他身边的鲨齿,抬起脚步,一步一步向着卫庄走过去。

直到两个人并肩而立时,盖聂说:“走吧。”

……

海上风光与中原大不同,盖聂与卫庄二人皆来自中原,此番来到桑海一路奔波险些丧命,从不曾窥探海边美景。

苍天百幕掩映,不过半夜刚过,仍是漆黑一片,似是混沌遗忘了世间。

盖聂说:“此处,是视野最佳之处。”

卫庄不置可否,他的头发在海风里被吹得四散飞起。他站立的地方与盖聂相聚不过一臂之远。看着漆黑的天际,卫庄开口道:“师哥,这么多年来,你可有替嬴政观过天象?”

盖聂答非所问:“咸阳宫有阴阳家的月神。”

卫庄听懂了,他轻笑一下:“是你隐瞒了你的能力,还是嬴政不够信任你?”

盖聂道:“昔日所学不曾专精,不过皮毛。再说天象不过预示,不必尽信。”

卫庄嗤笑一下:“荧惑主凶、近于妖星,司天下人臣之过,主旱灾、饥疾、兵乱。师哥,你事秦了真多年,是不是觉得很讽刺?”

盖聂叹了一口气:“小庄,有些事,并不是永远只有一种答案。”

卫庄看着他的侧面:“哦?看来你并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

盖聂望着远处微弱的星辰轨迹,沉默着。

卫庄的目光落在他握着的木剑上:“您能推演荧惑的轨迹,是否也算过自己的宿命?”

回应他的,是盖聂长久的沉默。

卫庄没再追问,因为这个时候,在天际上有一片绚烂的红色流火出现,几乎是在很短的时间里,流火渐渐清晰,拖着一条长长的轨迹,划过夜空。

他们离得很远,但即便是这样的距离,也让他们能够感受到那令夜空都被照亮的光芒,仿佛光明划破了永夜。微弱的荧荧之火烧过流月,用极快的速度,往地面坠落下去——

盖聂说:“这个方向,是东郡。”

光火过后,夜空又重新回到黑暗。

但这一阵黑暗只是黎明前最后的挣扎,在荧惑之火消失的地方,一片绚烂的光芒骤然亮起。滚滚而来的,是连大地山脉都在震动的呜咽。

卫庄用他低沉的声音说:“这个时代,说不定也即将结束。”

盖聂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说话,他与卫庄一起,目睹了星火坠落的瞬间,从绚烂到大地归于平静,只剩下隆隆的声音以及慢慢升起的黑烟。

然后他听见卫庄说着毫不相干的话题:“人们似乎很健忘。为了活着,无论多么深重的伤害,他们都会遗忘和顺从。”

盖聂缓缓道:“这,只是他们不得已的选择。”

卫庄斜眼看着他:“你,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他们中的一个?”

“小庄,我并没有忘记初衷。”

“畏惧杀戮,并不是一个剑客应该有的选择。”

“无谓的杀戮,也并不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卫庄的目光饶有兴趣地落在盖聂的侧脸上:“哦?我想要的东西,似乎你很清楚?”

这个时候,卫庄听见盖聂用一种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语气说:“小庄,我们追求的东西虽然很不一样。但,有一件事,始终一致。”

卫庄极少有的没有讽刺盖聂,而是安静地等着他把这句话说完。

然后,他看见盖聂用一种沉静纯粹的眼神,说道:“以杀止杀,只要我们,足够的强!”

……

桑海,崖边,墨家据点。

盗跖的失手被擒让墨家焦躁不安,即便得知这是张良与盗跖私下的计划,也必不可免人人面露忧愁。

在这个时候,张良提议,让流沙出手。

这个提议让墨家异常纠结。虽然对流沙不满,但这件事上墨家能做的实在不多:庖丁是他们在桑海对外搜集情报对外走动的联络人,被抓了;盗跖是墨家唯一能够在流沙与秦军围剿的千军万马中突围的人,也损了。

他们能做的选择,实在不多。

在墨家看来,与流沙的短暂和盟实在是利弊参半,流沙的人,没有一个是正常人能正常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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