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是先回道长那儿吧。”顾恒和杨言对视了一眼，也不多问，转身就带着人折了回去。
他们突然间去而复返，还带了一大堆伤兵，饶是清宁子素来淡定，也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待看到一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清远，脸色一变，忙不迭就指挥着将人抬进了里屋，也来不及多问，丢出一瓶伤药给自家徒儿，便忙着救人去了。好在余者除了先头背着清远的那个灰影脸色难看些外，都是些皮外伤，并不十分要紧。
“伤哪儿了？”杨言见那灰影脸色惨白，先就问道。
灰影忙摇了摇手，示意无事，谁知跟着整个人就是一晃，好险被站在旁边的王诚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见杨言颜色不好，王诚一面大包大揽地将人扶到了一边坐下，一面宽慰道：“没事没事，表姑娘莫急，这位兄弟伤得不重，应该就是脱力了，歇歇就好。”
杨言眉头一皱，仍上前搭了回脉，见确无大碍，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灰影堂自堂主以下无不训练有素，日常能够连续值守三日不休，想不到如今竟累到脱力，可见方才情势凶险。只是顾恒的护卫不知前因，杨言只好看向从刚刚进屋起就一直呆呆愣愣的萧景清，目光在他被姚菁岚挽住的胳膊上一滞，心内不由地一哂，一声“景清”就咽了回去，再开口时便又换成了“萧兄”。
“你们刚刚到底是怎么了？”杨言问得波澜不惊。
“啊？”萧景清被这一声“萧兄”唤得一个激灵，浑浑噩噩之中一抬头，就见杨言正看着自己，眼中的关切依旧是那么熟悉，却又怎么看怎么疏离，胸中莫名地就是一堵，倒更说不出话了。
其实当日离开后没多久他就后悔了，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自己太过冲动，有些地方很该再问一问的，再一念起往日里杨言的好，便益发地不是滋味了。只是他既已走了出来，姚菁岚那里又时时垂泪催着他回青云山一探，再折回去又寻不到杨言的人了，便只好先收拾了心情上路，想着了却这头后再去找杨言好生解释，哪知道心情这东西却不是说收拾就能收拾的，这一路上他越是往前走，就越是想得厉害，越想就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又悔又愧之下，直恨不能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又是没脸，又担心杨言不肯再见自己，也是煎熬。
如今终于见着人了，发现杨言不但还顾念着自己，甚至一路派人暗中相护，萧景清狂喜之下，一路患得患失忽左忽右的心境还未落地，便又被难言的羞愧、近乡情怯的怯懦以及连累他人的悔恨搅合成了一锅五味杂陈的粥，再洒上几星乍见清宁子后的惊讶，糊成一团，被一声“萧兄”一搅，便将他的七经八脉堵了个彻底，灰了心。
“萧兄，是不是受伤了？要不要紧？”杨言见他只呆呆地站着不说话，当他还没缓过劲，只好再次出声相询。
“我……”听着杨言话中关切之意不减，萧景清终于心窍略松，刚要张嘴，就见那个武林大会上照过面的公子仿佛再自然不过地拉着杨言在桌边坐下，顺手将护卫倒好的茶往她手里一递，跟着拉开椅子就往旁边一坐，熟稔无比的态度看得萧景清不禁一呆，眼睛一痛，忍不住就低了头，结果入眼就是自己的灰头土脸，与人家那狼狈形容里仍掩不住的从容贵气简直有如云泥，不觉喉头一苦，不由自主地将身一转，竟将姚菁岚虚虚挽着的手给甩开了。后者手里突然一空，脸上一僵，随即愈发亲密地重又挽了上去，轻轻柔柔地唤了一声“景清”，一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顾恒。
其实她从刚刚起注意到顾恒了。同样是所谓的翩翩公子，相形之下，端木良那个负心薄幸的东西简直就是不堪入目，偏自己往日对他还那般迷恋，真是越想越令人难堪。偏这么个人物对杨言那个岁数一把的妖女那般亲切不说，杨言竟还一副习以为常，看得她羞愧之中泛了酸，再想起萧景清这些日子的魂不守舍，竟凭空酿出了几分恨意，不禁绞了把手指，故意娇娇地推了把萧景清，无不亲昵地催道，“景清，杨姑娘问你呢。”
“嗯，没事，一点小伤。”萧景清垂着眼皮子不肯抬头，低低应了一声，便酸涩不已地避着杨言探询的目光。
姚菁岚见他这般，一笑，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道：“是这样的，我和景清中午到的青云镇，结果一进镇就觉得不对，想了想，便大着胆子去山上一探。”
“本事不大，胆子倒不小。”顾恒扫了一眼姚菁岚挽着萧景清袖子的手，眉梢一挑，暗中下了考语，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杨言，顺手端了茶，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心情颇佳地开始听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