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一刻终于到来,他用肮脏的衣衫将剑锋擦拭干净,然后还剑入鞘。

身受重创的陈风已经站不起来了,他看着持刀而立的杨烈,道:“杨烈,我求你一件事儿。”

杨烈道:“陈老但说便是。”

陈风道:“你可不可以求初生演替,我死后,将我的大脑装回原来的那具身体。我将之冷冻在温哥华,安妮现在正帮我看管着。”

杨烈道:“既然已经身死,又为何要在意这么一具皮囊?”

“我不想顶着你的脸下去见我的妻儿。”

杨烈摇头叹息道:“难道你就是死,也不肯与我达成和解?这件事儿的确是我不对,但是我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陈风将两柄残破的剑刃放在地上,席地而坐。

“时间太长,实际上我已经谈不上有多恨你了。”

杨烈道:“既然如此,又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

“这件事儿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因为我们都还活着。死去的人是无法说话的,所以我要替他们发声。”

杨烈看着已经行将就木的陈风,说不出话来。

他资质愚钝,对于尘世间的事儿,本来就可以说是悟性不佳。但是不知是咋的,那一刻他忽然理解了陈风的想法。或许,是因为他也有过相似的经历吧!

忽然之间,他对陈风生出了敬佩的情感。

认识的人总是这样告诉自己,说陈风是真君子,真fēng_liú。也是直到如今,杨烈才明白了人们为什么都这样说。

十几年前,暴怒的始皇帝也杀了自己的全家,自己空有通天彻地的刀术,却不敢去反抗。因为他知道,自己绝非始皇帝的对手,即使找上对方也不过是送死。

今天的陈风也是一样的,他用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整整三十一次,却看不到任何希望。即便如此,他还是来了。

他不是来杀自己的,而是来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儿。君子儒雅谦和,但是也当知舍鱼而取熊掌,也有舍生取义的勇气。自己不敢面对无法战胜的始皇帝,但是陈风却敢于面对他无法战胜的自己。

“我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努力,甚至那些自己鄙夷的,下作的,都已经做完了。我想,尽陈风之能,肯定是没有更好了。现在,我只希望我下去的时候还是我原来的样子,我的妻子喜爱的丈夫,我的儿子熟悉的父亲。似乎,这一天我已经等得有些久了呢!”

杨烈点点头道:“我答应你,不用去麻烦小叔,就算跑遍天涯海角,我也会把唐顿给你找来。”

陈风道:“谢谢你!”

说罢他又取出那瓶酒,最后喝了一口,然后闭上了眼睛。

杨烈握着刀柄,然后走了上去,准备了断这太过漫长的恩恩怨怨。

一切都是从那柄断剑开始的,始皇帝杀了子夏全家,然后子夏杀始皇帝,然后杨烈杀始皇帝全族,然后陈风不死不休。既然语言无法让对方屈服,那就以其中一方的全灭,画上句点吧!

杨烈忽然觉得很是可惜。

陈氏一族是帝王之后,底蕴深厚,期间不知出了多少英雄豪杰。但是他却不能表达,因为自己作为屠戮者中的一员,说这样的话语是让人觉得可耻的。今日,也是到了一切终结的时候了,获胜的杨烈将行使自己的权利,成为这场恩怨中最后的幸存者。

至少,这一刀能够快一点,至少让他感觉不到痛苦。杨烈如是想到。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刀下留人。”

杨烈回头看去,就见到了一身缟素的初生演替,他抱着一个罐子,然后来到了杨烈和陈风的面前。接着,他将骨灰罐和一封书信交给了陈风,道:“这是子夏给你的礼物,帮助你放下这么多年的仇恨。”

“其实你应该明白,不是我放不下,而是我不能放下!”

“所以,这里面是给你能放下的理由,打开看看吧!”

陈风打开罐子,只见里面是烧焦的白色粉末。其中还附着一封书信,上面如是写道:

陈君亲启:

此信余已经写好多年,但是时至今日,才一切成熟得以交到陈君的手上。

余与始皇帝相识两千个春夏,时至今日,俨然已经是友非敌。无奈因为两千年的争斗,后人皆效仿吾等,杀戮和争斗不休不止。余常思考,当以何法解开这因果纠葛之锁链。

后日,始皇帝以自己之命换我儿杨演替之命,方让余幡然醒悟。仇恨因余与始皇帝而起,当也由此而终。

在下虽身在偏远乡野,亦时常闻君贤德君子之举。阁下本是高风亮节,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让人钦佩。


状态提示:了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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