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恐怖悬疑>皇舆>第四十二章 痛去 上

西风冷,星辰隐,不复初来景。

霍鄣自案后起身,“此地不便沐浴更衣,你净一净面。”

清水微烫,除去了面容的黏腻,亦稍解了些倦乏。霍鄣取进一碗清粥,“只剩下些蒸黍,已烫热了。吃过了郭廷送你去关内驿所,那里已备下沐汤,秀堇亦在。”

房中的五座方炉驱尽了夜寒,我囫囵着咽下,“你吃了么?”

他却将我抱起置于案,低笑道,“比你多一碗。”

他褪去我的鞋袜时已紧锁了眉,我探身一看,微肿的双踝有几处青紫瘀痕仍透着星星点点的鲜红,想是下山时撞到了山石,而后长久的疾驰也不宜于恢复。

看到了,始知疼痛。

他站起便要转身,我忙拉住了,“算不得什么伤,三两日也便消了。天将大亮,你还是先歇一歇,我这便去驿所。”

理过衣装,他又将我拢入风氅送至房外,轻抚过我的面颊,“你好生歇一夜,明日午前我们便回阙墉关。”

驿所内沐浴更衣,夜漏将尽,我却了无睡意。

我至亲的父亲,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性,他在谋什么?他还会归来么?他会何时归来?而他归来时,可当真会有滔天风波?

我再不愿受人制控仍还是走到今日,已走到今日,我还能走去何处?

霍鄣此行并非仅因和赫此前的寻衅,他更是要借机将北境的防御尽数掌握在自己手中。

北境军是牵制京城最要紧的助力,亦必会是父亲要争取的。目下庄尚不会在北境太久,若霍鄣一时择不出更好的人选,必是庄逊代庄尚守阙墉关。

我怕庄逊会死,却更怕他会裂毁霍鄣在北境的战策。

若庄淇在京城,可减轻霍鄣对庄逊的防范,亦可令庄逊有所顾忌。

双踝有撕扯的疼,心口仿佛有一只手拧压着不得喘息。我终还是要利用庄逊和一个孩子,利用了他们,却是为了防范父亲。

重创和赫士气大振之下,霍鄣请旨进封庄逊为平虏将军,并加封庄尚为定方公于岁后回京颐养天年,随霍鄣北巡的两万上骁军留在阙墉关戍守边防。

庄逊不是庄尚,虽留在北境却失了北境首将的名权。西北引漠关有王埘辖制定庸等地,平州的广定、上宁与□□关有平州都尉周辰初,乌州在窦承璲手中,庄逊掌控的阙墉上靖二关何等紧要,许了庄逊在北境,霍鄣亦必会再留一员至信的武将在北境,或是冯霈,或是陆廉。

冯霈长于袭,陆廉长于守。霍鄣目下欲稳固边防,他应会许陆廉留在阙墉关,一步一步将阙墉与上靖二关收入己手。

自归于阙墉关,他偶尔提起庄逊都是神色如常,再不试探我,也不问我在那夜与庄逊说了什么。

我将往上靖关途中遇到的肃罝细述与他,他凝神听过,“渠丘於多年里为乌达忽阿木所厌,其兄弟与和赫诸王亦恶其极深,但此人深谙中土风物机变莫测,是和赫王族中少有的大器。强敌难求如知己,他日若能与他交手是我的幸事,可若他为和赫王必将是中土之大厄。中土务将他困于大漠,不可使其握军,更不可为和赫王。”

他看着壁上所悬的此战的战图,伸手遥指和赫族的祖兴之地,“他是和赫人,有着和赫人致命的死穴。而他自身,亦有死穴。”

他也疑心那人是渠丘於。

监看渠丘於的侍卫回报,肃罝确是去了沂安。衡樟先生在沂安讲学七日,他亦听了七日,但离沂安便失去踪迹。

而那夜所遇的和赫人因没能留活口,我们只知是往上靖关去的探马,却不知是出于王庭还是和赫的哪一个王。

午膳时,郭廷匆匆送进一道传书,霍鄣展开时面色骤然一凛,他抬首看向我,“太后病重。”

我离京不久,庄太后骤染风寒,几服药下去病势本已好转,却在十数日前陡然沉重。两日后再度收到传书时,这位天下至尊贵的女子已为京城萧瑟秋风相伴长逝。

这几年里北境战事频发,军务不容懈怠,霍鄣有意重整边防,午间定下暂不归京,全军于阙墉关素衣为太后服丧,我亦将于次日归京。

回程之日定得太过仓卒,秀堇引仆婢备行装,我不能使霍鄣分出心神与我去远望阙墉关,唯能在行馆中静待归程。可是,伏于案头时睡时醒直至天边发白也不见他归来。

心中总不能安稳,我携四名护卫入关营,远远却见冯霈与两名校尉守在门前。

冯霈只向身后扫一眼轻轻摇头,片刻,郭廷启门。

远看着两名校尉抬出了一具麻布覆住的尸身,看似已身首异处。

房中地石上的鲜血未凝,郭廷执剑出房阖上门,我将怀中物送入内室置于案,取了水送到他身前,“那是什么人?”

方才郭廷执剑的手上没有血,却是霍鄣指尖染了血,什么人会令霍鄣亲手斩杀?

他满目疲倦,就着水洗去血迹,“京中斥候。”他仿佛要触一触我的发,又是收回手褪去亦溅了血的衣,语中尽是忧虑,“此人出于丞相门下,你回去后要万分当心。”

丞相门下还好些,我笑道,“袁轼自诩国士,是国士,便不会对我一个妇人动手。”

我一时忍不住嗤笑。

国士者,以天下为己任,袁轼若为真国士便不会有这些年的行径,我所期盼的盛世也或许还能早些到来。时至今日,他在军中插入斥侯若只为监看霍鄣还算得是为君国,可若是有意插手军务,大祸不远。

他只笑意暖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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