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宜公主和武惠妃一齐看向来人,瞧她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俱笑道:“这是那个刁奴吃了熊心豹子胆,欺负阿娘的小幺了?”

被唤作小幺的是武惠妃的幺女,她方才的“呵斥”也只是面上而已,此刻见自己幺儿圆圆的小脸皱在一起,连忙唤她上前宽慰她。

“阿娘,您先与我说,您是不是打算去求阿耶,将那杨家玉娘赐婚给皇兄?”

“是有这么个打算,咸宜已经成婚,你皇兄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前些时候我跟他提起来婚事时,他支支吾吾地,说是看上了杨家的小娘子。”

“哼,那杨玉娘小家小户的一个孤女,怎配得上我文武双全的皇兄?更遑论,那杨玉娘举止轻浮,上次在阿姊的婚宴上我就见到她与别的男子眉目传情,你看看这样的,一看就不是宜家宜室的良家女子!皇兄定是被她那副狐媚皮囊蒙住了心肝,我不管,我才不会同意让这样的女子做我皇嫂哒!”嘴巴嘟得都可以挂油瓶的小公主趴在母妃怀里,拉着她的罗袖嘤嘤嘤撒泼。

一向工于心计,手段厉害的武惠妃面对自己的幺女也是没辙,只能哄着道:“你这赖皮,生来就是来向我讨债的,快起来,你阿娘我的衣袖快要被你扯断了。”

宫女们都已经见惯了宫里头最厉害的小公主耍赖的手段,那可是小时候连圣上膝腿都敢爬的厉害人物,遂纷纷低下头假装耳聋失明。一旁的咸宜公主无奈又好笑将她拉开来,安于榻上坐好。

贵妃榻上的武惠妃娘娘一面梳理着有些乱了的鬓发,一面见着嘴里还在嚎的小幺,便头脑发疼,连连应她:“好了,快别嚎了,本宫听到了!不就是一个杨玉娘,本宫原先是想着既是十八郎(寿王李瑁排行十八,宫中唤之十八郎)喜爱之人,虽是蓬门荜户,到底才情双绝,乃远近求娶的女子。今日小幺一说,本宫会再斟酌一番的。双儿,快将西域进贡的果子取来堵着她的嘴。”

虽是有些好笑她一个小孩子家懂得什么举止轻浮,眉目传情,但想来多疑的惠妃细细一琢磨,心思便转了一个方向去,又觉着既是小幺都这般想了,想来那女子定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京城里头适龄的贵女们多得去了,那杨家玉娘再是姿容冠绝,但在她的筹谋里,她的皇儿将来定是要登上那高位的,王妃方面自然是有家世助力更好。若是此女名声不洁,正好否了十八郎的心思,若是十八郎执意要娶,那便将她纳为侧妃也便罢了。此事不急,须得好好打听一番,再做思量。

众人此时还未知,因为这一打岔,原本拟定的赐婚,便成了一朵浮沫,娇花被他人捷足先登了。

正说着话,殿外的宫女来报,众大臣携家眷命妇已经在太极宫等候,陛下的御辇也已从兴庆宫出发,娘俩三人这才收拾收拾仪容,往太极殿前的承天门而去,与帝王一同登承天门,与众臣同乐,欣赏傩戏,期间设宴奏乐,丝竹袅袅,梨园乐响。

洛阳城郊外,雪销平野,云开天宇。洛阳城内定鼎门大街上灯辉花市,天穹下火树银花绽放。明灭吐吞,丰年盛世,墨色天幕下,不知暗藏着多少危机四伏。

正月里,朝廷不开朝,大臣官员们自然也不用每天天蒙蒙亮就去赶早朝,衙署关门,可以窝在府里享受难得的清闲。

洛阳虞府。

庭院深深,春光融融。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时,屋内贵妃榻上披着狐裘的郎君翻了个身。着一身精神的青色圆袍小厮探头探脑地望向内室,只见帐帘垂地,悄无人声。啥也没瞅见,小碎步继续走起,将脸贴在棱窗上,瞪大眼睛往里看。忽尔,耳边传来一阵风声,凭借着多年习武和闪避经验,果断转身闪开,就见一枚细细的银针从耳边一尺之远呼啸穿过,带起的风撩起发丝,最终钉在木质窗棱上。还没等来人呼出一口凉气,只听一道悠悠的声音自榻上响起:“阿书,你偷偷摸摸,在作甚?”

阿书见扰醒了自家郎君,立刻狗腿地上前请示,“郎君的暗器之术越发莫测了。”末了哭丧着脸,期期艾艾道:“不是奴搅你清梦,而是万不得已,招架不住了啊!”

“何事何人啊?”

“是……是宫里头的小公主殿下,寿王的母妹。”

昨个夜里被某人折腾太过,导致一整天都软骨头卧榻,只能无聊地跟意识海里的系统童童交流“史书心得”的虞韶九闻言立马从榻上惊起,也顾不上满身的酸涨,心下惊疑问道:“宫里头来的公主殿下?来虞府作甚?”

自从决定帮扶太子.党之后,虞九和虞渊便同寿王及其党羽减少了往来,平日里一些不太重要的结交邀宴也是托病婉拒。因为太子势弱和虞家二主目前还没有机会顺理成章地搭上太子这艘“快要沉的船只”,所以众人也未察觉他们的姿态。令人可笑不得的是,这不仅没有令寿王殿下对虞九此人产生不知好歹恃才傲物的恶感,反而在得知了他“体弱”的属性后,更加怜惜欣赏,再接再厉,派人将一车的上等好药材都拉到虞府。

就连陛下都认为虞家九郎此番做派,对比起现在朝堂上拉帮结派的作风,可见人品真正高绝,实乃朝政一股清流。虞九郎上任后兢兢业业,政绩突出,圣上看在眼里,在沉溺于温柔乡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盘算着给他“升职加薪”了。连带着底下协助虞韶九推广棉物的洛阳府判司司空曙也入了圣上的眼。

【系统:该说,果然是一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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