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已然知晓他此行用意,但见芈璇和扶苏在场,不好发作,便按耐着怒火,说道:“王者行事,向来以公器义理为先,何来毁国伤民之说。”

“王上目下所行,难道不是荒唐有过之举么?”茅焦义正言辞地说道。

“放肆。“嬴政一声怒喝,“你一个小小的客卿竟敢口出狂言,指责寡人的过错。”

见嬴政发怒,芈璇本欲跪地求情,没成想茅焦先一步匍匐跪地,躬身说道:“大国立世,民心顺,臣工力,君主明。天下尊秦,虽为秦之强力,更为秦之英明君主。现如今,王上车裂假父,是为不仁;囊扑两弟,是为不友;软禁于母,是为不孝;诛戮谏士,陈尸阙下,有桀纣之治。王上如此品行,何以服天下乎?此为其一。自古以来,朝堂皆是权力博弈之场所,权力之茅此消彼长,君主职责不过在平衡驾驭。”茅焦正欲往下说,嬴政却举手制止了,命赵高领着芈璇,扶苏并一众内侍退了出去。

“先生,请接着讲。”嬴政道。

“昔日夏太后薨逝,长安君叛变失败,韩系氏族已然失势。如今嫪毐之乱,王上以雷厉风行之手段肃清两侯之势力,朝堂之上,外戚鼎足而立的态势已然不再,而以华阳太后为首的楚系氏族,从宣太后自今,向来在秦国朝堂盘根错节,现如今更是一强独大,王上若不平衡目下之局势,楚系氏族势必更加嚣张,难以掌控。此其二。王上如此严厉处置自己的生母,一来母子人伦关系落下世人把柄,山东六国自然不会有好话;二来,秦廷上下,楚国外戚当道,王上难免不陷入当日昭襄王之困境。此其三也。”

嬴政背手踱步,细细倾听着茅焦长篇叙述,越听心下越觉震颤:前人劝谏皆是指责自己残忍无道,不奉孝义,但我嬴政何时在乎这孝义之道。若不是碍于母子人伦,就赵姬所犯下的滔天罪孽,以死谢罪也是万万难赎。但是自己却万万没有思虑到这其中的权利纠结,倒是自己大大的疏忽。

及至茅焦讲完,嬴政肃然长躬,恳切地说道:“前谏者,但数寡人之罪,未尝明悉存亡之计。今日先生顿开寡人之茅塞,寡人受教矣。”

茅焦见秦王态度如此诚恳,接着道:“王上既俯听臣言,茅焦仍有两事相奏。其一,速备车驾,迎回太后;其二,阙下死尸,皆忠臣骨血,乞赐厚葬!”

“先生所言极是,嬴政即刻命人收取二十七人之尸,赐爵厚葬,立碑传颂,警觉自身。迎母之事,还劳先生明日与寡人同往雍城。“嬴政诚恳说道。

茅焦叩拜称诺。出来宫门,只见芈璇站立门口,浅笑嫣然。茅焦心下思忖:今日于秦王言及派系之争,秦王与芈氏决裂也不过早晚,派系之争,往往伤及无辜。然眼前这一女子,聪慧灵秀,何其无辜矣,他日也不知秦王会做如何处置。思及此,茅焦不觉颇多慨叹。芈璇见茅焦安然无恙,心下便知他已劝动秦王,笑着迎上来:“老师大喜了。”

“喜从何来啊?”茅焦问道。

“老师今日立下大功,定然是要加封进爵了。”芈璇笑道。

茅焦笑声相和,也不作答,师生二人,前后相列,出了秦王宫。

赵太后回归咸阳,秦王仍命住在甘泉宫,一应伺候用度丝毫不减,然母子亲情毕竟寡淡,先前就不甚交往,现如今彼此更加生疏。赵姬经此一难,体格精神也伤了大半,每日除了基本生活吃睡,一概不闻外事。嬴政偶尔探望,也是寥寥数语寒暄打发。咸阳宫平静地过了两月,一件大事又在汹涌酝酿之中。


状态提示:12.第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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