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拉妮娅稍微困惑了一瞬。

她没有去问杰森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告诉她,想了想,她闭上眼睛,开始在记忆里搜索。

人的大脑并不会保留所有记忆,无用的记忆会随着时间流逝一天天模糊,只剩下印象深刻的片段。但拉妮娅的记忆里除了她这几个月以来的记忆以外,就只有一些零散的常识碎片,没有任何个人痕迹存在。

如果这是她的名字,没有理由她会记得“拉尼亚凯亚”,却不记得“伊蒂丝·芬奇”。

片刻后,拉妮娅重新睁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摇摇头:“没有印象。”

这个结果并不让杰森意外,他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只是他的神情怎么看也不像是无所谓的样子。

拉妮娅余光瞥了他一会,沉默一瞬,目光落回书上,搭在书页上的手指点了点纸面,忽然开口。

“其实,既然我不记得,”她说得很慢,似乎不太确定自己想表达什么,不仔细听很难听出藏在平静声线下的一丝忐忑,“那么不管伊蒂丝·芬奇身上发生过什么,都和拉妮娅·凯亚没有关系……那不是我的过去,我没有经历过。”

一直以来,拉妮娅都没有刻意探寻过自己到底是谁,也没有像电影里的超级英雄那样时刻严防死守自己的秘密身份——她没有那种东西,也没有必要。

她没有过去,没有家庭,没有可能会被伤害的亲人爱人,在她苏醒的那一刻,这个世界与她并没有联系,它于她而言并不重要。

拉妮娅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某个名字会突然跳到她的面前,把一个女孩十数年的存在痕迹强加给她,她不去查也总有人会去查。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名字会从杰森嘴里被说出来。

黑山羊在拉妮娅来纽约之前就覆灭了大半,而事后拉妮娅也没有追踪过,所以至今为止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想要她的大脑,她又为什么会独自住在布朗克斯区……不过稍微猜一下,也能猜出不是什么美好温馨的背景。

“还有什么是我需要知道的?”她问。

杰森不是第一次见到拉妮娅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他低下头:“还有——这个身份是被注销了的,除了某些特殊的资料库里,你找不到关于这位芬奇小姐的痕迹。”

拉妮娅沉思状:“我应该惊讶吗?”

“为你是个黑户惊讶?免了吧。”杰森很轻地笑了声,“我这辈子被注销过不止一次,早点习惯就行,你还有得学呢,小红。”

拉妮娅乖乖点头——她不得不承认在各种奇怪的事情上杰森总是异常经验丰富。

不过她其实不太在意没有身份这件事,对法外者来说身份只是负担,死而复生时她就没打算再要过去的身份,这么久下来她不也活得很好。

唯一的问题是,不知道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的话,未来她会遇到什么也是不确定的。

“等出去再说吧。”拉妮娅没有多想,很快结束了话题。

杰森也打算顺势结束这个话题——说实话,他从布鲁斯那里拿到的资料内容实在不能说让人很愉快,他现在都有点后悔提起这个了。

如果他更早知道……

在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书页上前,他短暂地想。

很快他的目光被书上的文字吸引了过去,狭窄的后台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剧院外狂风骤雨,滴滴答答的雨滴从天花板角落漏下来,慢慢在墙面上洇出深色的水渍。

过了会,和他脊背相抵的小姑娘忽然开口。

“谢谢。”她轻声说。

这声道谢出乎了杰森的意料。

“认真的?”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你知道这不是什么值得道谢的事。”

无论是他之前的隐瞒还是现在的透露,都不是拉妮娅自己选择的,她并不想知道,原本也可以一直不知道。

“嗯,的确不是,”拉妮娅不在意地说,“但你说出来就是。我找到了,你看这个。”

她侧过身,把手里的书递给杰森,手指快速在摊开的书本上划了两行:“这是一出历史剧,讲述的是七百年前一处海边渔村的居民看到巨大的形体从远方的海面升起,随后诸神纷纷从沉睡中苏醒,来到陆地……”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望着书页上简陋的插图皱起了眉。

杰森也把脑袋凑过来,目光扫过书上的文字,“唔”了一声。

插图上描绘着狰狞的巨影,成群的海怪浮出水面,庞大的影子遮蔽了代表太阳的半圆,和它们比起来,在岸边跳跃欢呼的人类页被浸湿过又晒干,纸张并不平整,插画上渔民身影隐约扭曲,仿佛被痛苦和癫狂攫住。

“这下就有趣了。”杰森一目十行,手指弹了下书页,“——看起来这个世界里每个国家的统治者都是触手怪。不知道他们还吃不吃章鱼。”

拉妮娅沉思:“如果这里是深海,不吃鱼能吃什么?”

杰森:“仰望星空派。”

拉妮娅:“?”

她的疑惑落入杰森的眼中,他看了拉妮娅一会,意识到她的确不知道那是什么,慢慢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回去之后做给你尝尝。”他微笑着说。

还在韦恩庄园的时候杰森不知道吃过多少次这玩意……阿尔弗雷德的厨艺一直处于上下波动中,比如杰森一直觉得他做的华夫饼像浆糊,他猜布鲁斯也这么觉得,每次他们的视线在餐桌上相遇时,他们都能从对方眼中读出一丝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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